初夏

2005-05-13 18:13:00

天晴了,初夏的感觉突然浮现出来:走在楼道里,外面是耀眼的金黄阳光,而里面则潜伏着一股清凉的香气。

想起初一刚进校的时候,电风扇在头顶嗡嗡地响,安静的自习晚上,坐在后面的男生一边做功课一边哼哼奇形怪状的调子。那些日子总是很轻松,毫无知觉地就溜过去了。

后来我总是很喜欢夏天教室里电风扇的声音,安静的时候,就听到那嗡嗡声,预示着有阳光和清水的日子即将到来。那些小小的爱情,随风即逝,成为一阵绵密的低语,就像刚洗的白衬衫一样,是干净的,透着水的。

就像初生的爱情升起又降落
形成笼罩全城的稳定光芒
白色的羽翼嗡嗡响
看不见的扇叶搅动阴影
金黄的阴影,麦子倒伏
情绪由红到紫,深到指甲里的凤仙花

这最初的感官隐约浮现,弥漫全身
在水里她的皮肤光艳耀人
另一端是阴凉,香气透着水
透着一整张明晃晃的白床单
它孤零零的下摆飘荡起来,泄露了一只袖子,

一只手,然后是全部的笑意
无知无觉地,它等待着最佳的光线
在紫色深处登台,献上纯洁的蜜

于是我们全都暴露,说话只用一种语气
安详的回旋曲,一遍一遍玩弄旧唱片
在金色尘埃中移动舞步
边角翻卷的剧照打开蝴蝶翅膀
还有陶瓷娃娃,中国红的底座和慢板

一遍一遍回旋我们玩弄那些旧唱片
跳蓝色的舞,胡桃夹子的绿色的舞
把窗户都关上再散开头发
从四月到三月,我们不停止

从三月四月,那些樱花盛开
炎热的空气里,悲伤与爱混为一谈
我们的手挽成满月,我们的孤独
在最亲近的时间里纷纷扬扬

一缕金色的醇酒从瓶中溢出(曼德尔施塔姆)

2005-05-10 01:11:00

一缕金色的醇酒从瓶中溢出,
那么倦怠,女主人这才有功夫说
这儿,在哀伤的陶里斯,命运已经抛弃了我们,
但我们从未厌倦这地方——说着回头望了一眼。

四面八方都是酒神的仪式,仿佛全世界
只剩下卫兵和狗。你走动时没看见一个人。
平静的日子滚动着犹如沉重的大桶。远远地
老宅里有些声音。不能让它出来。不要回答它。

用茶后我们走进褐色的大花园。
黑色百叶窗眉毛一样耷拉在窗台上。
我们沿着白色的廊柱走动,凝视着葡萄。在它们上方,
空气的玻璃倾泻在打盹的群山上。

我说这葡萄活着,像一场远古的战役,
激战的骑兵咆哮着,排成弧形的阵容。
这儿,遍布碎石的陶里斯是希腊的杰作,
这儿,金子般的耕地已经荒废。

而寂静伫立在白色的屋里像一个飞转的轮子,
散发着醋、香粉和窖藏葡萄酒的气味。
你可记得在希腊的屋里大家争相宠爱的妻子?
不是海伦,是另一个。她要花多少时间梳洗打扮?

金羊毛,你在哪里,金羊毛?
远远地,沉重的大海在高处隆隆作响。
抛开他的船和厌倦了大海的帆,
奥德修斯回家,满身都是空间和时间。

剪头发了

2005-05-09 02:35:00

把齐腰的头发剪了,进理发店的时候,持刀的是个蓬松头发的小伙子,什么都没问我就匆匆地给我系上布,我抢着跟他解释,生怕晚说一步就被弄成个平头了,感觉自己就像待宰的羊一样。现在头发松松的,扎起来像麻雀尾巴一样的参差,感觉挺奇怪的。

晚上继续看邓肯的传记,看到她在车祸中失去了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那景象非常悲惨。她的前半生完全可说是幸福的,她仿佛是上天的宠儿。如果没有那些神迹般的眷顾,她很可能就成为一个很平凡的人,没有欲望,在一般的爱情里挣扎,终了一生。然而她总是在关键的时刻获救,她自身的光芒散发开去,使许多美貌杰出的人都聚拢到她身边,如同飞蛾扑向眩目的火光一般。她点燃了神圣而迷人的火焰。那些不多加修饰的语句,朴实而温柔,你能从中望见她美丽的身影,白纱舞裙,从不佩带珠玉,脸上时而流露出极端的温情,时而充满不可遏止的狂热。她对一切的感情都不节制,上天的眷顾养成了她坚定乐观的精神,她自然而然地生活,爱别人和被别人爱。她的思想和性格,在别人看来是一种勇敢,对于她却是从天性里产生的,并非因为什么挫折或抗争艰苦地滋生出来的,所以她运用这些的时候也毫不在意,面对指责时也没有怨言。

但事实证明,上天对她的照顾只是出于造就艺术的天才这样自私的目的。她成功了,环游世界,到各个美丽的地方跳舞,接受人们的赞颂和狂热。这时上天就来讨他的代价了,她的孩子们被剥夺,她的爱情总是与艺术格格不入,她认识的那些伟大的人,并不能真正的,从内心深处接受她,爱她也爱她的艺术,以及她风一样的生活方式。她后来的生活笼罩在悲痛之中,很多人早就经受的,在她要推迟十年二十年才来临,但这样甚至更猛烈,让人从蜜一般的芬芳里突然睁开眼来直视死亡。

这样想来,我们这些平凡的人,表面上被剥夺了光辉的人,却是安全的,因为我们不背负神圣的使命,不被高高在上的可怕目光注视焦灼。对于邓肯而言,神的力量总不是无私给予的。

盲调音师的两个妻子

2005-04-26 02:16:00

他缓慢的把手伸向虚空
午后金色的指针在视线里摇荡,
消失,如同涟漪波动
有一个声音逐渐暗淡,一小片红光
随之而去的是触觉:
蔚蓝的鸢尾
火柴盒般搭建的教堂
还有山,她描述这些时被青色的烟雾笼罩

他在色彩和光的水流中跋涉
拨开一张面孔,一缕白发
更年轻的嗡嗡声鼓动着,诱惑着
踏着秘密的步伐,整十年徘徊在门外
如今他终于明白如何应付
如何抚慰受伤的漂亮眼睛
从一种错觉过度到另一种

在墓地里他触摸熟悉的金色字母
金属味道铿锵地漂浮
手指微微发麻,传递着邻近的讯息
于是他盲目地表白自己
献上想象中的烛光

无人的时候,他就玩弄字母游戏
白色的方格是Y,黑色是G
它们彼此并置组成乐曲
纯正,调度适当,结尾稍稍上扬
好像弹奏的指头滑了交

今天想bb,又哭了

2005-04-15 02:52:00

晚上去买花,老板从店里拿出来的一小束,杂的,黄色的菊花很漂亮,还有带紫色边的康乃馨。
明天ansi去北京了,祝愿我们都顺利,大家相亲相爱。
祝愿bb好,快乐幸福。

回廊

2005-04-11 02:32:00

初夏天,隔河的花在镜中
回廊里有清香,有透明的影

你抚摩光滑的脊背,借它的光渡水
指环翠绿,木头的味道飘得很远

从今天开始,戴黄石头,蓝石头
像孔雀开屏那样一点点侧身
扬起温暖的脸
在梦里你酿造精制的饮料和歌
即便苏醒也无法逃脱

一些凉的气味,薄荷,柠檬
从屋顶刷下来,连同小窗帘
举灯的动作延续了一个季节
期间总是有雨水侵袭

它们悄无声息透进发里
你折叠的白衬衣,深蓝裙子
成对的发夹挨着
小竹篮里是空空的蜜

那些日子你爬上阁楼
鸽子一样完整,随时会离开
而悲哀如影随形,它留住你在空气中
在空气中你花样的身体轻柔易碎
像丝绸穿过打湿的街道

像街灯烛照的白色花纹
你端坐于廊柱之间,目光低垂
毫不费力就躲避了岁月

空旷的屋子充满了玻璃

2005-03-29 18:07:00

这是突如其来的一句
迟到的声音不敢进来,摇晃着
逐渐充满花香
从集市回来时我带着它们
摊在沙发里,小心翼翼
我们都不能说话,两手分放在旁

这是轻微的幸福,瓶壁生长的花纹
从底部起来,曼妙多姿
暴雨一点点渗透而你一无所知
或者,你顺从那些遥远的事
被预兆冲垮的旧日子,红灯笼在暗处

漂浮,漂浮,扎好白色的小筏子
铺平窗外的风景再做一艘船
我们的理想喋喋不休,像蜂蜜从牙膏管里涌出
每晚你留着亮,糊透明的窗户纸,平白的装载杯盏

而我们一无所知
蓝色血管攀附了整个手掌
被金色尖顶刺痛并开始每日的生活
祈祷,刷牙,穿干净的纸衣服
我不出声的折叠身体
微薄的光照耀,在早晨
它是圣洁的束带,神经症患者愉快的接受治疗
在一把伞下面,他们拼出了正常的语法

他们眉间微笑,能用尖嗓子歌唱
他们的塔楼里吊着蜂巢,预示天气回潮,春寒料峭

库切:《等待野蛮人》

2005-03-29 16:15:00

库切的小说我已经看过了三本,《耻》,《青春》和《彼得堡的大师》。《等待野蛮人》似乎是他比较早的作品,但和后面的几部具有相对一致的特点。他的笔触总是缓慢优雅,有一股钝的力,仿佛手持刀背进入,又能那样深的伤害我们,把平静的头脑切割成碎片。

这本书的后记写得正经八百的,译者用类似中学语文课本的口气大谈文明与弱者,谈正义与同情,把枯燥的政治术语和道德强加进库切优美的文字里,以至于我都开始怀疑,写后记的和翻译的是否是同一个人。我不喜欢这样谈论一本小说,意识形态固然是存在的,但它不是以这种生硬的形式,不是政治家的话筒。我爱的库切是更深沉的,他勾勒的痛绝非一个政治概念就能概括得了的。

事实上,他缓慢的展开这幅秋天的图景。从秋天到冬天,再到料峭的春天。他描述一个肚皮松松垮垮的边防行政长官,在晚年的庸碌中突然陷入一场可笑的斗争。其实更应该说,是一个谎言,帝国编织的巨大的谎言。这是寓言一样的故事。行政长官秘密的爱情占据了沉重的分量。那个健康的女孩子,带着伤痕的活泼身体,不属于他的心灵在夜晚沉醉到不可到达的边缘。他拾到这个女孩子,这个野蛮人中的弱者,伤者,就像拾起自己荒唐的梦。每天晚上他擦洗她受伤的脚踝,用油细细涂抹全身,他的强势一点点瓦解,跌入昏厥,他一次次昏厥过去,醒来时变得更加软弱无力。

库切描述这噩梦般的内心经历竟不费一点气力,他轻易的就把一根针尖竖立起来,并让我们看到其中渗出的鲜血。那个野蛮部落的女孩只出现了半本书的时间,但她的身影却弥漫了整篇的文字,由模糊到清晰,又从清晰转为模糊,好像白面团。一切都是诗意的,不落痕迹的激动,他的愤怒、苟且、人性都覆盖到一张网里,所有的人,所有的面孔都在其中挣扎、摇荡,变成彼此又重新分开。他绝非在单纯的诉说一种政治,他在诉说人性,诉说生活的荒谬。荒谬这个词,竟然没有被人注意,野蛮人造就的不可名状的恐惧,军队影子般的来来去去,还有监禁和自由,莫名的折磨以及平静的恢复期。每个人都头戴几顶帽子,在第二天变成另一个。生活破碎不堪,却被每个受众平静的理解和接纳,这不是件奇特的事吗?也许,如果把我们的生活也如此高悬起来,透过镜子,所有的影子舞动,我们也会感到可笑震动,那曾经被我们遗忘的平静所包裹的寓意是相似的。这般说来,行政长官的噩梦,他内心对野蛮人的拥抱,他做出的决定,还有军队,边防小城,这一切的秩序都是暂时的,它们其实漂浮不定,没有道理,没有那高贵稳固的理性来支持。

没有什么话语被肯定的说出,行政长官在老年的晚景中一遍遍审视自己,只看到模糊的面容,他寻求的拯救也许和当前的事物毫不相干。因此,我更愿意亲近的,不带分析的看这部小说,靠近文字本身,靠近那种优雅的,闲庭信步的节奏,沉浸在一首歌里而不带亵渎。面对理性的夸夸其谈,我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