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

2008-01-14 14:19:00

早上起来天空格外的阴惨,大概是北京最冷的时候到了,连屋里的暖气也觉得不够用了。

几乎没有勇气起床外出面对生活。离出门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坐下来写悲哀的邮件。放上音乐,但音箱没开,播放器无声地放着,我却浑然不觉。这种早晨独处的状态很久没有了。屋里的一点灯光和外面惨淡的天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有时你以为这样的日子是永恒的,后来才惊觉它竟是那么短暂。明天就过生日了,青春所剩无几,周围的一切事物却都飘浮迷茫,不由得感到如在荒漠之中。始终不能理解变化是怎样产生的,我自己怎么会一点点变老,儿时的同伴怎么会一点点生疏,曾经完整的爱情怎么会一点点破碎。我好像永远不变地站在原地,望着周围的风景飞逝而去,除了徒劳的想挽住流水,只有空空的悲哀。那变化是哪一分哪一秒的事?若说绝望,说放弃,又是哪一分哪一秒的事?如果在倾盆大雨的晚上,在末班地铁里,我就知道后来的事,我又会怎么做?我看见自己萧瑟的背影,顽固地想对抗时间,对抗残酷的流逝的事物,却在这之中,耗尽了最后的心力。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心真的能死,那倒是莫大的解脱了。眼睁睁看着预料的悲剧降临,却无法让对方睁开眼睛,真是比死还悲哀的事。

雪(给z)

2008-01-11 16:28:00

透过玻璃望你的脸
是比捕获诗和灵魂更飘渺的事

我在自己的漩涡里
把白天的悲痛绘制成宁静的星辰和树的模样
就像我夜里回家,望见小窗户幽暗的光
和你磷火般微弱的回应

如果孤独是可耻的,那我们的门铃
应该换成蓝白两色,我们的酒杯
雕刻冰冷的花纹,像回不了家的人
投身河流的静

我们背对灯光,从手心里抽出雪白的
鱼骨和刺,它银白的光泽干扰你
让你想起窗帘外面,有一场雪
沉重地降临,过分平静以致摧折人心

我失落的言词在鸟羽上,给镜中之物
增添寂寞的光,你从水中打捞起
我的面孔和月亮闪烁的精髓
它们盲目而苍白,不足以照亮你沉重的梦

肖邦

2008-01-06 00:40:00

你触摸琴键就像触摸水

这是最美好的一天,你病弱的额头浮现蓝色
烛火那么小,温暖,却不熄灭
枕边书被遗忘在阴影里

你总是随身携带闪烁的微尘
在声音的冰上滑行,手指落下如同花朵缤纷
如同暴风雨上被遗忘的星辰,你指尖的纯金
照耀着全身披挂的年轻的神

我在大风天听你的钢琴协奏曲和夜曲
你爱的幻觉和悲痛的幻觉,你从黑暗湖水中
打捞的银色月光,在最强音下面
是你的小玫瑰园,从未破碎的玻璃城池
它太纯洁,太美好,甚至无法靠近

我们最初的生活在你的羽翼之下
宁静的白色阳光,从交错的旋律中
分解出歌唱的部分,鸟群掠过
病痛和死亡的脚步由远及近

预言一场烟消云散的世事
我面对镜子,经历你所有内心的渴望
从错乱的背影和风中辨认自己

切断回忆就像切断水流一样容易

我孤身一人

2007-12-23 14:46:00

小平说这是一个很好的畅销书题目,bd说我用你的签名档在诗里没关系吧……我不断解释,我很好,这是《我的米海尔》里面的,我还有两只猫一个男朋友,我没分手,我很好。

这是《我的米海尔》里面的。很朴素的一本书,从外表到文字。也许有人看了会不稀奇。不过就是写家庭小戏剧的东西。那些幻想那些无理取闹在米海尔温和无奈的面目下,显得多么苍白,还有残忍。仿佛一个人拼命拉上窗帘另一个人却在撕碎它们。你们可以这么说,是汉娜自己撕碎了安宁的一切,又在碎裂中享受痛苦。那些任性那些奇形怪状的发泄途径我不陌生。我不能说她对,生活没有真理,如果你不想平静,那是因为你还不想死。“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爱的人已经死了。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在年轻时浑身充满着爱的力量,而今那爱的力量正在死去。我不想死。”她带着这句话在生活的浪涛中起伏。有时我们以为自己正走向宁静,其实却是“爱的力量正在死去”,这就是你自以为的成长和它可怕的代价,也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携带的毒素。

我时时在半路停下疲惫的脚步,回头看见自己的样子,在越来越不清晰的玻璃后面,那个小孩子的孤独而没有掩饰的脸,如果她流泪,她不知道羞耻,不知道用手撇开别人的目光。外面的喧嚣、战争、欲望都和她无关。她的愿望只是温柔的黑暗,和一个不用回避的声音。汉娜用狂暴的语言表达她不愿死去的爱,那我呢?我应该怎样表达?应该如何负重穿过层层树林而不失去活力,如何在浮华和欲望之后摸索到温暖的手指。我孤身一人,在静默里,诉说苍白无力。

2007-12-15 17:03:53 

梦见花
梦见银色的水
 
天冷了,孤独的人不能环抱自己
你躬身向前,探一枝夹竹桃
梦里的面容都是美的,有精致的阴影
在最好的角度下被灯光照着
 
而孤独是懦弱者的梦,一阵轻的风
就能吹开的涟漪,早餐你推开牛奶和白色药片
推开尖叫的窗户和整条狂暴的街道
你还没醒来就已经想着极致的爱
 
被刺痛,被胁迫,被幽蓝的幻觉推到墙边
给每样事物命名,再打上耻辱的烙印
我们不堪忍受自己的模样,在昏暗之处
它延伸成鸟的骨骼,或者抹去又不断生长的巨大藤蔓
 
一场雪覆盖了声音
陌生的手指冻结在门上
你轻轻地拨开水流,轻,更轻一点
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你饮尽杯中之毒

喷泉

2007-11-29 18:12:00

天越来越冷,面对北京的冬天,我总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恐惧。就像巨大的生活漩涡,你不能指望能面对所有的事。

天冷,又病,也许是最糟糕的事。不够强大的人才孤独。晚上睡不着时,我总望见天花板上那一条光带。不知为何,我总想象窗外有一座喷泉,夜里它闪闪的光彩就能映在天花板上,一场静默的小电影。把灰暗的心情压到最底层,不管用什么方式,不想不闻不问定时倒一杯酒一直看书写字思考虚幻的问题……黑暗的话我大概已经说了太多,该是沉默的时候了。

亲爱的,我舍不得的,是那些溪流。它们汇集起来的样子我看不清,只是不能忘记。我吞吃自己的表情,吞吃软弱,吞吃这个冬天巨大的风暴,所有不能抵挡的,我都静默着,吞吃下去。仔细关好门,直面黑暗。

幻影书

2007-11-21 22:36:00

最早是在《外国文艺》上看了一半,那时简体版的书还没出来。看到一本书的评论是它多么畅销,我就会产生抵触心理,结果却是,一下就看进去了。

巨大的打击和悲痛,死亡,孤独,自我拯救,以及孤独者间的抚慰。这些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因而很自然地就能进入场景,把它当成自己的故事来进行下去。重要的不是具体的角色和情节,而是普遍的道路。从绝境里走出来,甚至是那种刻意要把自己逼到绝境的勇气,拆除所有的梯子,断绝生路。我没有权利说自己是多么不幸,不过,不幸的方式不同,感受不幸的方式却大致相同。或许,拯救的方式也大致相同。

我整个晚上坐在一盏灯光下看这本书,从头把前半部分重温一遍。很多因素在帮助我沉静下来,这也是一种。有时我想,大概要走到最逼仄的地方,才会突然柳暗花明,重新获得所有的可能性。这就是死亡,以及又一次的生命。在平庸的生活之上,是黑夜,飞翔于黑暗中,才能获得纯粹的光。

入冬

2007-11-12 22:14:04 

前几天立冬了。今天办公室的暖气终于来了,心下大慰。晚上考法语,初级二,感觉比考一的时候更好,应该可以继续学下去了。
 
似乎只会记流水账了。昨晚被猫吵的,早上起来依然神思恍惚,关窗户的时候才发现,夜里下过雨了,地上都是湿漉漉的。没有阳光的冬天,感觉很不一样。整天都很困倦,并且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把生活处理得乱糟糟的,没有头绪。所有的事情都压迫着我,要想喘一口气也不能。有时多么希望外界可以停下来,让我把自己的小世界一段一段从中剥离出来,我可以自己选择,留下或是丢弃,它将与任何人无关,除了我。如果我厌倦了,我就出来,进入我普鲁斯特的梦中,不会被打扰,也不会被伤害,外面的一切平静地,原封不动地等着我。
 
看不到未来,看不到一年或五年之后我的样子。我害怕自己。害怕某种失控的黑暗的势力将我席卷。我接受黑暗因为我也是其中一分子,你们都可以指责我,我无能为力。我穿过那片废墟时你们都不在,而现在已经晚了,树林和傍晚的夕照都看不见了,我和我十年前的样子也不复存在。
 
早上起来发现下雨了。就像这无知觉的雨,我不明白这世界的更替。

静物

2007-11-04 22:48:00

它们脆弱的身体靠在一起
肌肤冰冷,覆盖着薄雾
逐渐暗淡的天色轻轻摇晃
白色的房间,它们女性的坚强外表上
投射了橘黄的灯光
和自杀者的忧郁之光

它们靠拢以便互相伤害
在夜色里投掷火的箭镞
阳光浓烈的日子渐行渐远
甚至呼唤也无法抵达你幽蓝的内部

我又回到童年,厚重的物的光辉
漫过陈旧的桌布和镜面
关门的声音很轻,落叶纷飞
走过的街道都慢慢变凉,失去温度

在橱窗和家里的书架上,我都看见它们
冰冷而矜持,倚靠着沉默的火焰
一个金黄的小小宇宙,永远孤独
眷恋寒冷和时间的永逝

还没来暖气

2007-11-04 21:43:00

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冬天了。还没来暖气,每天晚上我都冷得发疯,恨不得把两只猫都堆在脚上。

生活还是一如既往,连争吵的模式都一模一样。门关上了,屋子里只有音乐声,还有忧郁的灯光。这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错,我们生成这样,谁也没有办法。我想起毕肖普,看了一整天蔡天新写的那本书,特别是洛塔那部分,过了几年看到还是很难过。毕肖普有那么多情人,还有我羡慕的丰富的生活,但她还是疯狂酗酒,精神痛苦,可见并不是境遇拯救人,如果我得到了那样的生活,也许我还是孤独痛苦。不过,不仅是看八卦,毕肖普克制、冷静、描述性的诗歌理念也给我一些启发,她细致敏感的观察,不携带私人的剧烈痛苦,给人以朴素而宁静的美感。

看到大玻璃上的小风铃,小娃娃的笑脸。还是大学时在学校外面的小街上买的。那么多事过去了,搬了那么多次家,它还在那里,一点也没有变。物的永恒远远超过了人。它们的磨损写在表面上,不会更快也不会更慢,它们朴素的光芒持续地照耀着流逝的时间。相对于人的变化无常,物呈现的是宁静的生命之光,是稳定,和安全感。也许我所希望的就是,我们能像它们一样,不为外界所动,宁静纯洁地,一点点变老,并始终接受自己和他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