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歌

2007-01-12 17:53:00

冬天的光景在你眼中
是那么小的一片风景
你望着那雪地和雪地里纤细的爪印
它就成了画,镶框挂在看不见的幕墙上
就像你的爱,明晃晃的永不褪色

还有你无言的小小悲喜,永远很明亮
携带一阵温柔的风,仿佛午后的房间
午后,但那是很精神的午后
万物都潜伏着,神采奕奕,摆脱了软弱

万物都不像它们在日常轨道上爬行时的样子
你新鲜的脸上挂着露珠,你从来不需要别的消息
从来不需要钥匙,金钱以及生活中琐碎的苦痛
你不为他们,他们在街上炫耀自己的珠宝,他们不懂

两年的时光,你是一天天珍藏着过的
就像松鼠收藏它的宝贝,再一点点挖掘出来
你不厌倦,你重复着这有力量的,有生气的日子
重复着向我倾诉的一贯决心,他们不懂,亲爱的

我们不为他们,不为这陈旧世界的虚弱肠胃
我们在自己的领地创造新的时间,我们自己的
玫瑰要在这里开放,轻柔的,像一支小夜曲那样
谁也不惊动,带着沉默的,磐石般的美

向死而生

2007-01-06 17:41:04 

近来身体状况不好,诸多毛病,有时不禁觉得来日无多。也许还是自己遇事一贯心态不正,包括身体这个问题。
 
向死而生,这个存在主义命题,从表面来看,每次想到自己终有一天要被迫像他人那样归于尘埃,进入永恒的混沌,我总是感到心里难受。同时,没有死亡的生活,那个被迫面对所有人类和自我灾难的漫长路途,也是非常可怕的。但若是想到来日无多,那各种争执,各种想不过的事情,又都觉得太渺小了。两个人怀揣的那一点温暖的烛火,若是想到来日无多,又有什么必要去烧灼而不是温暖对方呢?这人世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物,也都是如此。
 
这些天似乎难得的宁静。昨晚刮着大风,更显得房间里温暖舒适。好些时间我都写不出一点文字,这是个艰涩的冬天,喉咙痛,胃痛,发烧……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我,我总觉得背过身去它们就不存在,它们就像梦魇一样,如果你打开灯,它们就渐渐的消散了。如果是这样,就让我们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吧,把所有的光明都存留在夜里绽放。

圣诞节

2006-12-26 23:11:11 

冬天,没有家的人是很可悲的。
 
冷,通篇的冷,我像个老太婆一样唠叨着这个词。如果没有那盆花,如果没有狂暴的气氛,你就不知道将失去的是什么。物品的光泽在那里,吉娜薇叶芙,我念颂这个名字时那美好而不祥的氛围,仿佛橄榄含在嘴里。
 
坏了,打碎了,不能擦去不能重复的今天和明天。我在积雪的迷宫里,白色的墙挡住视线,望不见未来。冬天,没有家的人是可悲的,你在银色的夜晚空气里,凄凉的,寒冷的,不知转向哪个方向。
 
很久以前的那个早上,我打碎了一个杯子,就蹲在那堆碎片旁哭。那时候我不知道事情是无法挽回的。我以为再坏的事情也是会像生命那样,虚假的无休无止下去的。

化名奥林匹亚

2006-12-13 17:32:51 

一个由晴转阴的日子,北京惯常的冬天。我和两只猫待在家里,肚子痛,头痛,右边太阳穴沉闷地引动那片偏执而悲哀的领地。光线逐渐暗淡,金黄的落地灯光圈出一小片光亮的领域,卫生间的角落有一株枯萎的植物。
 
我断断续续地读完了尤妮斯.利普顿的《化名奥林匹亚》,同一套的书里还有一本琳达.诺克林所著《女性,艺术与权力》,看了一半。最近看完的还有苏珊.布朗米勒的《女性特质》。尤妮斯和苏珊的笔法都有一种更平易近人,以自己为出发点的特质,她们不是在宣讲某种理论,而是在寻找引述的同时也挖掘着,展现着自己,这使我看到当代女性主义理论著作的新路子。她们正在努力摘掉“女权主义”或“女性主义”这顶看上去咄咄逼人的帽子,她们传达的意思是:做这样的研究和探讨,并不是与己无关的事,不是建造空中楼阁,就像寻找真实的奥林匹亚,维多林.默兰的过程也是寻找自己的过程一样,尤妮斯展现了一整个发掘历史的过程中,她个人的心绪,思索以及个人生活的变化,她的故事和默兰的故事交织在一起,默兰不仅作为一个研究对象得到她的关注,使她焦虑,更作为一种自我的遥远映证在她的生活中占据着足够真实的分量。
 
这两本书,我都是在生病在家的日子里大量阅读的。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她们与我亲近无碍的性别,以及她们讲述这件事时特有的平易姿态,给了我很好的慰藉。苏珊从服饰,身体,情感等一系列细节分类上讲述了女性在这些方面的历史和发展,每一个细致的审美标准及其变化都传达了社会对女性的看法,而苏珊自己,也从她参与的这一段历史发展中获得了更生动具体的个人体验。她不是过去那种苛刻奋进的女权主义者,她亲身体验了那些互相矛盾的看法在自己身上引起的混乱,她承认自己的软弱,坦言自己克服这些软弱时最真实的感受,她亲自做到了,因此,她所言不虚。
 
大多数男人说,他们不喜欢女权主义者这个身份,而大多数女性则对这个词保持沉默。这个身份即便在如今的社会,仍被部分的妖魔化,仿佛一个女权主义者就是态度严肃,毫不温柔,衣着灰暗的老巫婆,会时刻跳起来伸出利爪进行攻击。我要说,对于我自己来说,我远远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女权主义者,但我理解这个身份真实的含义,也体会其中的痛苦。作为一个女性,一个社会动物,我自身就是现成的标本,我时刻都在观看自己,分析自己,理解自己每一个举动的含义和动机,我想,正因为这样,我有发表关于女性话语的权利,从我们自身开始,到更广泛的调查,我们可以把有关女性的真实资料从个案发展为普遍结论,我们才是为女性辩护的最佳人选。我是软弱的,一个自我认识并理解问题所在,另一个自我却不由自主地屈服以获得更多的安逸,在这种撕扯下生活是痛苦的,我承认这个痛苦,但如果不担当这个痛苦,那我作为自己,作为这个性别的存在,都将是堕落的,我将失去尊严,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支撑。这就是我对女性主义的理解,它和我的个体存在密不可分,它不需要刻意追求,刻意探索,它存在于我血液中的理由是根深蒂固的。在有奴隶的社会里,一个奴隶的生活,无论他是否有了自我意识,都是不像样子的;同样,在一个尚有不公的社会里,在一个给女性的定义还存在狭隘和欺骗性质的社会里,一个女人的生活,也总是朦胧的,无法不存在痛苦的,所谓安逸只是外界和自我的双重欺骗,而真实的本性将透过迷雾,固执地把根须伸向真实,伸向疼痛而自由的一端。解放奴隶思想对于一个奴隶而言并非虚无的政见,可以在一觉醒来后随意改变,同样,女性主义思想对于一个女性而言,也不可能是单纯的理论。以后,我还要说,女性主义即便对男性而言,也是自由,是通向轻松温暖的途径,而不是如他们所想,是枷锁,是释放了手中大权后的暗淡前景。
 
我想要作为一个女性获得尊重,获得平等的待遇,我也想作为一个女性去爱,去获得家庭温暖,我明白在扭曲的现实里这不容易,但我想为自己,也为所有生活不像样子的女性去尝试,去探索一条和谐的路。这是我阅读尤妮斯和苏珊的理由,我相信,也是她们写作和探索的理由。

十二月

2006-12-12 21:12:24 

写这些话的时候,秋天的叶子已经落光了
早晨,我看到工人们在微薄的冰里修剪树枝
他们那么缓慢地进行,耗费很多力气,好像那是我
在生活的平稳之舟上,每走一步都停下来,倾听并大口喘气
 
我已经失落的自己,在镜子里远离你们,连同我的猫
也有一时半刻认不出,那凋残的样子,以及凋残时释放的
最浓烈的香气,午夜它装在暗红的匣子里,供黑暗遮掩的人采集收藏
 
这是我想给你们看的样子,像越爬越慢的蛇,被潜伏的危险压着
一整块晦暗的大石头,堵住了水流的方向,你们在街的对面
那么多衣着臃肿的中学女生,扎着马尾辫,不知冷暖地递过来笑容
那时我就想,这是多么温暖夺目的一种生活,它从来不知道冷,不知道
颠覆的危险,不知道脆弱的血管里培育的是哪一种温室的花朵
 
温度越是下降我挣扎得越厉害,从早到晚的钟摆不能停下
甚至不能有一小会深入的睡眠,好让土壤里的种子变得柔软,像在下雪天里
所有城市里的植物感到的那样,像在带篷的小船上燃放一束焰火,像你缤纷的脸
紧贴在橱窗玻璃上,充满孩子气的表情那样,我们只是站一会,或者坐下来
在任何没有灯光的角落,没有灯光也没有车辆,我们只是站一会,都不行吗?
 
一年了,我像小小的困兽在大铁笼子里来回走动
忘记了时间,我的日历上写着:满月,小雪,大雪
它们在唇齿间留下甜味,仿佛亮晶晶的糖果,一路铺到头
夜里我睡不着,就看着它们,就像看着我的心:满月,小雪,大雪
那里面的我浑身冰凉,一次次地挨近未知的光源
仿佛那就是火,就是结局,就是一年悲伤收获的金黄泪水

2006-11-28 18:44:07 

如今我无法行动,无法呻吟
无法在没有光照的雪地上行走
那些萤火虫温暖着脸颊,轻轻贴一下
又游走了,就像半夜里柔弱的叩门
 
一个病人在外面,你们会说
一个半疯的人,把他燃烧的额头伸进风里
鸽子在夜里是看不见的,鸽子,还有最绚丽的光
这些事物只在睡梦中燃烧,干净得不容杂质
 
亲爱的,你看我现在的样子
看这空洞的胃怎样晾晒在阳光里好像白床单
我总是回到多年以前,我们在小操场破碎的光影里
我们一无所得的样子多漂亮,多灿烂,如同月亮
 
我们一无所得,在盛放的火焰里
很轻易就穿越了疼痛,穿越了黄色窗帘背后
永远不会被重复的轻浮故事,我总是回到
多年以前,亲爱的,我们在一棵树下
我们的样子不曾改变
 
我们的样子是雪白的,被折断的
蝉翼的颜色,我们无力的衰弱情绪
淹没在所有坏天气的屋檐下,下雨了
你在玻璃后面望见一个人,面目美好,模糊如梦
就像我们生命中将经历的,所有悲哀的容颜

温暖的夜晚

2006-11-08 21:24:00

温暖的夜晚仿佛幻觉
你说下雨,那些金色的雨就滑落下来
柔顺并毫不勉强,好像这些夜晚没有分隔
好像一开始就如此温暖,如此稀释了痛觉在杯里

我失去的力量和迷人羽翼,我模糊的脸
从昨天起我就坐在水边,不挪动
冰冻的膝盖丧失知觉,在更遥远的地方
在更遥远,不需要泪水的地方,布满十一月的红

在更遥远的地方,黑暗的石头碰在一起
就纠缠,不能摆脱对方的发,仿佛黄昏渗进喉咙
最缓慢的苦和死亡过程,最缓慢的
我们,猫以及神经质的小兽

我们金子一般盛开并合拢花瓣
娇艳的日子无穷无尽,即便这月份衰弱而可怕
闪光的铁轨铺在心脏下面,即便你躺在绿色的
阴影里,一再重复咳嗽和头痛的寂寞情节

《宠儿》

2006-11-07 19:55:00

《宠儿》的悲伤不是一般的伤感,不是童年的阴影构成的若隐若无的情绪,是洪水般的,只要稍稍开一点闸门,就会汹涌而来,淹没所有。

难以解释她何以达到那种力量,简洁的语言,平常的对话和争吵,但那细小的痕迹如淤血般遍布生活,随时都要趁机挣扎着浮上来,挣扎着发出自己痛楚的光芒和声音。他们在灰色的房间里维持表面的平静,那种平静多可怕,他们并不是神经敏锐的人,他们如此相同却不能向彼此倾倒这相同。

宠儿是玻璃一样脆弱又火热的存在,耀眼,柔软,和水亲近。这可怕的幽灵努力使自己成为生活的中心,为汹涌的波涛打开大门。

这是1913年的作品,那时候我还小,还不懂得真正的创伤和悲痛。

生病

2006-10-28 12:28:13 

感冒,咳嗽,头痛。生病是一种耻辱,软弱更是。
 
应该学会像螃蟹一样,把身体裹在硬壳里,柔软是自己的,只是自己的,谁也不能交托出去。这个世界是硬的,只有硬翅膀的鸟才能生存。
 
今天是周末,外面阳光很好,但走出去就感觉很困倦头痛。买了白的菊花和黄的放在一起,十朵,梦里鲜艳的颜色。白菊花,童年怪僻的愿望,在超市里,卖花的人说,没有白的,现在没人买白的。现在没人纯洁,也没人梦想纯洁。这个世界热闹又冷清,仿佛在光灿灿的大舞台上,到处是醉生梦死的面孔,却没有一双手伸向你。
 
看胡兰成的《今生今世》,他那样的浪子是没法理解的,但他述说每一个女子,却都是好的,什么人到了他笔下就都变成世上独一无二的好了。他给炎樱的信里说,张爱玲是美貌佳人红灯坐,而你是映在她窗上的梅花。独这一句,就足可以打动美人心了。但看到张爱玲那样孤傲的女子,也禁不住寂寞难过,确实是很凄凉的。这人世原本是聚散无定,每一出戏都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
 
 

白菊花

2006-10-16 20:51:40 

你忘了如何折叠这寂寞的神情
如同折叠隔夜的被子,那尚有余温的脸
在记忆里盛开,璀璨如月光,苍白如月光
 
一点细小的触觉沿着掌心摸索
电话铃也是白色,在夜半响起时没人记得你是谁
没人再会用沙哑的声音慰藉你心底的蓝
没人再叩门,没人再携带疲软的愤怒找上门来
 
这是秋天,声音已经无足轻重
中国式的后花园,荷花在夜色里一朵朵地败了
就像沿街的灯火渐次熄灭,你的沉默如黑暗降临
软弱无力,你们感到冷,你们动作僵硬如休眠的鸟
 
你冷吗?你雪白的衰老和死亡,是哪一年的事?
是哪一年的事,是哪一年你望见堤岸的风静止不动?
是哪一年港口冻结,你生硬的影子清脆地断裂?
 
你冷吗?我还记得你月华般的年轻身影急速穿过轨道
我们并排,你猫一样敏捷,把轻盈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还记得你轻盈的面容在流水的玻璃后面,浸透了
你不梳辫子蓬松着头发在照片里,你流过我们,你越过我们
我不记得的你甘甜地盛开,从来没有寂寞
 
我们找一张老唱片,然后结束这段故事
没有舞是跳不完的,我雨水里的小仙女
后来的记忆你不用听,后来的日子都千篇一律,暗淡无光
后来没有你,月光都照不进来,窗台覆着尘埃
我在清冷的庭院里,听一支曲调从晚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