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

2005-08-04 00:02:00

我们在黑暗的长廊里沉默
声音渐渐寂灭,不再留下痕迹
情节仿佛蝴蝶上升,抓住我们
仿佛月光从门缝进入铺满空白的地面

我们忘却了自己的故事
而别人的正在上演
女演员举着灯,哭泣的脸被光照亮
她宣扬神圣的宗教式痛苦
作为卑微的光降临,医治我们

这是不容打扰的纯洁场所
我们想象自己是互不相干的蝙蝠
夜幕的翅膀垂下,遮蔽了情人的眼睛
我们维护着秩序并成为悲哀的人
恰似在集市里被人簇拥,浑浑噩噩只想转身离去

这是我的电影院
我在街心想起所有的老故事
它们默默散开,芳香四溢
萤火虫漫天飞舞,夜幕变得透明

看波伏娃的旅美游记

2005-08-02 23:33:10 

她讲述自己去吃丰盛的早餐,唯一不同的是她快乐的心情,是度假的心境。别人都只是在吃早餐,而她是在度假。现在,我以那种只是在吃早餐的工作人的眼光来读她的书,心境自然又是别样的了。她的闲适,她面对新鲜世界敞开怀抱的欣喜急迫,对我都好象是隔着一扇玻璃观看彼岸的风景。我想起自己在新加坡时的感受,特别是在那待的时日久了以后,它就仿佛成为一个熟悉而神秘的家,我们逐渐对它了如指掌,它却始终是作为异乡而存在。北京的地铁很破旧,地板是拼贴马赛克的,车厢里也没有空调,只有大的换气风扇。但更外层的城铁就装饰一新,大块的瓷砖地板,空调很足,进出由机器而不是人检验操作。在城铁站里我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是在新加坡搭轻轨或地铁。那天到望京西站,出来时我甚至觉得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咸涩空气。这种空间的交错与幻觉真是件有趣的事情。我们仿佛同时生活在几个不同的空间和时间里,自身的精神也分裂成几块,依附于不同的触觉。
 
工作继续进行,我努力让自己放松,使上班时间逐渐成为我有规律而闲散的生活的一部分,只有这样我才能有信心的愉快的继续下去,才能回到家仍然饶有兴致的做我爱做的事情。我很感激自己上天能给我现在的工作,简单的人事关系,起步阶段所获得的最大的谅解与支持,这些都将成为我进入这个豪华社会,分享蛋糕的第一步支撑。北京是功利的城市,但如果掌握了它关键技巧,这条蛇就是笨拙的,极易捕捉的。我训练自己这种技能,我想这是一种技术,我会掌握它,并以此延续我分裂的大脑和生活。
 
北京的某些角落里隐藏着旧日的风情,在那里,它是缓慢的,傲慢的以中心文明自居,我被推动着去认识它,走近它,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能完全接纳它,但这个过程是有趣的,我也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如同波伏娃那样,急切而贪婪的去了解一个城市,探寻它最深处的支撑,它灵魂的每一寸光荣与罪恶。我们都在路上。

汪曾棋写的胡同

2005-08-02 00:27:38 

  北京城像一块大豆腐,四方四正。城里有大街,有胡同。大街、胡同都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北京人的方位意识极强。过去拉洋车的,逢转弯处都高叫一声“东去!”“西去!”以防碰着行人。老两口睡觉,老太太赚老头子挤着她了,说“你往南边去一点”。这是外地少有的。街道如是斜的,就特别标明是斜街,如烟袋斜街、杨梅竹斜街。大街、胡同,把北京切成一个又一个方块。这种方正不但影响了北京人的生活,也影响了北京人的思想。
   
  胡同原是蒙古语,据说原意是水井,未知确否。胡同的取名,有各种来源。有的是计数的,,如东单三条、东四十条。有的原是皇家储存物件的地方,如皮库胡同、惜薪司胡同(存放柴炭的地方),有的是这条胡同里曾住过一个有名的人物,如无量大人胡同、石老娘(老娘是接生婆)胡同。大雅宝胡同原名大哑吧胡同,大概胡同里曾住过一个哑吧。王皮胡同是因为有一个姓王的皮匠。王广福胡同原名王寡妇胡同。有的是某种行业集中的地方。手帕胡同大概是卖手帕的。羊肉胡同当初想必是卖羊肉的,有的胡同是像其形状的。高义伯胡同原名狗尾巴胡同。小羊宜宾胡同原名羊尾巴胡同。大概是因为这两条胡同的样子有点像羊尾巴、狗尾巴。有些胡同则不知道何所取义,如大绿纱帽胡同。
   
  胡同有的很宽阔,如东总布胡同、铁狮子胡同。这些胡同两边大都是“宅门”,到现在房屋都还挺整齐。有些胡同很小,如耳朵眼胡同。北京到底有多少胡同?北京人说:有名的胡同三千六,没名的胡同数不清,通常提起“胡同”,多指的是小胡同。
   
  胡同是贯通大街的网络。它距离闹市很近,打个酱油,约二斤鸡蛋什么的,很方便,但又似很远。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总是安安静静的。偶尔有剃头挑子的“唤头”(像一个大镊子,用铁棒从当中擦过,便发出噌的一声)、磨剪子磨刀的“惊闺”(十几个铁片穿成一串,摇动作声)、算命的盲人(现在早没有了)吹的短笛的声音。这些声音不但不显得喧闹,倒显得胡同里更加安静了。
   
  胡同和四合院是一体。胡同两边是若干四合院连接起来的。胡同、四合院,是北京市民的居住方式,也是北京市民的文化形态。我们通常说北京的市民文化,就是指的胡同文化。胡同文化是北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便不是最主要的部分。
   
  胡同文化是一种封闭的文化。住在胡同里的居民大都安土重迁,不大愿意搬家。有在一个胡同里一住住几十年的,甚至有住了几辈子的。胡同里的房屋大都很旧了,“地根儿”房子就不太好,旧房檩,断砖墙。下雨天常是外面大下,屋里小下。一到下大雨,总可以听到房塌的声音,那是胡同里的房子。但是他们舍不得“挪窝儿”,——“破家值万贯”。
   
  四合院是一个盒子。北京人理想的住家是“独门独院”。北京人也很讲究“处街坊”。“远亲不如近邻”。“街坊里道”的,谁家有点事,婚丧嫁娶,都得“随”一点“份子”,道个喜或道个恼,不这样就不合“礼数”。但是平常日子,过往不多,除了有的街坊是棋友,“杀”一盘;有的是酒友,到“大酒缸”(过去山西人开的酒铺,都没有桌子,在酒缸上放一块规成圆形的厚板以代酒桌)喝两“个”(大酒缸二两一杯,叫做“一个”);或是鸟友,不约而同,各晃着鸟笼,到天坛城根、玉渊潭去“会鸟”(会鸟是把鸟笼挂在一处,既可让鸟互相学叫,也互相比赛),此外,“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北京人易于满足,他们对生活的物质要求不高。有窝头,就知足了。大腌萝卜,就不错。小酱萝卜,那还有什么说的。臭豆腐滴几滴香油,可以待姑奶奶。虾米皮熬白菜,嘿!我认识一个在国子监当过差,伺候过陆润库、王(土序)等祭酒的老人,他说:“哪儿也比不了北京。北京的熬白菜也比别处好吃,——五味神在北京”。五味神是什么神?我至今考查不出来。但是北京人的大白菜文化却是可以理解的。北京人每个人一辈子吃的大白菜摞起来大概有北海白塔那么高。
   
  北京人爱瞧热闹,但是不爱管闲事。他们总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北京是民主运动的策源地,“民国”以来,常有学生运动。北京人管学生运动叫做“闹学生”。学生示威游行,叫做“过学生”。与他们无关。
   
  北京胡同文化的精义是“忍”,安分守已、逆来顺受。老舍《茶馆》里的王利发说“我当了一辈子的顺民”,是大部分北京市民的心态。
   
  我的小说《八月骄阳》里写到“文化大革命”,有这样一段对话:
   
  “还有个章法没有?我可是当了一辈子安善良民,从来奉公守法。这会儿,全乱了。我这眼面前就跟‘下黄土’似的,简直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您多余操这份儿心。粮店还卖不卖棒子面?”
   
  “卖!”
   
  “还是的。有棒子面就行。……”
   
  我们楼里有个小伙子,为一点事,打了开电梯的小姑娘一个嘴巴。我们都很生气,怎么可以打一个女孩子呢!我跟两个上了岁数的老北京(他们是“搬迁户”,原来是住在胡同里的)说,大家应该主持正义,让小伙子当众向小姑娘认错,这二位同志说:“叫他认错?门儿也没有!忍着吧!——‘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睡不着眯着”这话实在太精彩了!睡不着,别烦躁,别起急,眯着,北京人,真有你的!
   
  北京的胡同在衰败,没落。除了少数“宅门”还在那里挺着,大部分民居的房屋都已经很残破,有的地基柱础甚至已经下沉,只有多半截还露在地面上。有些四合院门外还保存已失原形的拴马桩、上马石,记录着失去的荣华。有打不上水来的井眼、磨圆了棱角的石头棋盘,供人凭吊。西风残照,衰草离披,满目荒凉,毫无生气。
   
  看看这些胡同的照片,不禁使人产生怀旧情绪,甚至有些伤感。但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席卷之下,胡同和胡同文化总有一天会消失的。也许像西安的虾蟆陵,南京的乌衣巷,还会保留一两个名目,使人怅望低徊。
   
  再见吧,胡同。
   
  
  一九九三年三月十五日
 

今天到后海一带拍照片

2005-08-02 00:08:37 

那些小胡同,笼罩在阴凉里,老房子和青砖路面都静静的,院子里搭着花架子,开着各色鲜艳的花朵,还有大叶子的藤蔓植物。老北京的气象就遗留在这里,那些骑自行车回家的人们,带着新鲜的菜和瓜果,关上小门就自成一统,独有一种令人羡慕的宁静。
 
后海和石刹海都碧绿而宽阔,杨柳飘拂,不同的人在椅子和石头上休息,空气很凉爽,阳光的热量被隔离开来了。
 
后来我们爬上一个破旧的阶梯,意外的站在一座完整的四合院上方,典型的四合院结构一目了然,天井里杂乱的堆着东西,种着花。庭院空空的,厢房前有一个很大的花架,爬满了碧绿的叶片。更远处就是鳞次栉比
的青瓦屋顶,生了浅浅的青苔,瓦缝里还长出碧绿的很高的草来。我们在上面看摇着蒲扇走过的老太太,看骑自行车搭孩子回家的父母,看白色小狗欢快可爱的跑过……这里的生活,因为这些老房子,老砖瓦,那情趣生意也就格外的浓了。

终于卖出去了

2005-07-26 22:46:00

庆祝一个:)

下班出来,等了两辆101都挤不上去,真是绝望啊,最后还是硬挤上去了,直花了两个小时才回到家.看来明天得五点多就起床了,可爱的懒觉时日终于结束了.

盼着转正,盼着杂志社搬到亚运村,盼着一星期上三天班的日子……

没有人看见草生长

2005-07-25 22:41:00

今晚空气凉爽,不存芥蒂
猫在寂静中舔干自己
目光平和地陷入睡眠

而我回忆着燃烧的下午
我们经过那个荒凉的地铁站
白地砖上没有纹路
隐秘的疼痛暗地传播

像一缕烟上升
从华发里滋生,扩大摆幅
月光的凉意使杯子碎裂
月光昏黄,诱惑孤独的人

凉席的竹节劈啪作响,扰人清梦
仿佛秘密盛放一处烟花
随手就拾起浮尘

这是年轻季节,我们在这里
缓慢打开,并优雅地穿过房间

江南

2005-07-24 01:07:00

水做的街道和花
帝王的江南坐落在浓雾里
铃声模糊,车轮的碾压惊醒清晨

被青色空气围绕,你上街的时候
穿过眩目的游廊
曲折的灵魂游荡其间,身披透明雨衣
百年前的清茶余香缭绕

你点起一盏灯来就望见故乡
京城雨意阑珊,窗纱掩不住红颜微笑
掩不住泛舟河上的白衣才子

古玩店里有旧的钱币和画
旧的荷花在遥望中褪色,酝酿陈梦
旧的杯盏如痴如醉,你面向湖水痛哭失声
失落的方向永远无法平复

夜来你梦见古时的宫殿
小桥流水,晓风残月
亭亭的身影委婉如画,面朝落寞的夜色

梦中的江南玉砌而成
官员们进献城池,博取眷顾
梦中的江南渐渐老去
断肠的花朵开满湖心

聊斋里很可爱的段落

2005-07-22 20:44:57 

  陶素豪饮。马友人曾生,量亦无敌。适过马,便与陶较量;二人纵饮,相得甚欢。自辰讫四漏,约各尽百壶。曾醉卧席间,陶起归寝,出门倒地,委衣于地,化为菊花,花十余朵,大如拳。马骇,告英。英急往拔之,曰:“胡醉至此!”覆以衣,邀马俱去,戒弗视。既明,则陶卧畦边。马乃悟姊弟皆菊精也。愈爱之,陶自迹露,饮愈放。恒自邀曾饮。一日,饮太过,曾为仆负之去,陶卧地又化为菊。马如法拔之,守其旁,久之叶渐憔悴,大惧告英,英骇曰:“杀吾弟矣!”奔视之,根株已枯,痛绝。掐其根,埋盆内,日灌溉之。马悔恨欲绝。越数日,曾亦醉死。无何,盆中根渐萌,九月既开,短干粉朵,嗅之,有酒香,名之“醉陶”,浇以酒则茂。后女长成,嫁于世家。英终老亦无他异。

                    ——《黄英》

偏头痛

2005-07-21 22:12:39 

右边,一直往右,始终,
在杂草丛生中指认唯一的路
锣鼓喧响,虚拟的戏里
缀满冠冕的珍珠
随着头发纷纷滑落
她唱一嗓子就摇落许多的花
许多细碎的病痛被践踏,被遗忘
在遥远的遥远处等待温暖
案头一簇小烛火,动物皮毛从内燃烧
秘密的烟火升腾摇曳
甲虫扑地而亡,鼓胀的肚子逐渐透明
成为一种发白的皮肤,连同它刺鼻的味道
你伸长双臂仍够不着那所在
那河流负重而行,颜料都泼洒出来
她停留在噩梦里,无声喊叫
不存在的光亮覆在额上
她无比沉重地翻身,折叠胸前的手
她梦中水流不止,庙宇的旗帜倾斜下去
如果门扉不开,梦境就无法结束
夜晚漫长如迷宫
她在目盲中摸索归途,脸上没有表情
夏季最后一天
她梦见自己骤生华发,被牵引向右
开裂的核桃坚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