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

2006-09-16 15:47:35 

要死不活的阳光,一个星期都是如此,光线正是足以引起头痛的程度,凝滞不动的空气,楼下小孩子放肆的聒噪和装修的喧嚣此起彼伏。
 
也许打扮整齐,外出,与一个安静的人喝一杯咖啡,将拯救这个下午。不过,安静的人也是没有的。
 
小时候,父母上班,就把我锁在屋里一整天。那么孤僻的人,其实又那么地害怕孤独,害怕单独一人。
 
害怕独自上街,独自买东西,独自吃饭。害怕夜深人静独自清醒地面对蓝色的电脑屏幕。
 
如果老了,熟悉的人都不在了,不知该如何度过漫漫黑暗的日子。
 
薇依说:过去和未来为想象中的高升提供了无限的场所因而阻碍了不幸的拯救功能。因此,弃绝过去和未来是首要的弃绝。
 
因而,沉浸于当下并弃绝未来的报答来填补虚空,神恩就会降临。

心是自由的

2006-08-28 18:59:50 

zei说,你们怎么都那么容易恋爱啊。
 
F说,回过头去,我就看到我们还没有出生,那么完整,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失去。
 
不安静的人在海水里倾听,闭住呼吸。
 
星期天晚上,我们都好的时候,在微弱的灯光里安静地坐着。偌大的房间,只占据一个小角落,以及一个小角落那么多的光。
 
电脑屏幕的位置不对,我一边敲键盘,一边觉得头痛。
 
如果你说,为什么要爱,那就是一瞬间空气的碎裂,一瞬间精神和身体全部的要求。一种光,以及它全部的痕迹。我吞吃回声就不再饥饿。
 
下班的时候可以回到某个地方。吃饭的时候不用面向玻璃,看外面人来人往,华灯初上。

新家

2006-08-27 14:13:57 

如果说搬家的次数多意味着这是个漂泊的人,那我就算是高级别的流浪者了。

这是第十几次或者二十几次搬家,我无法计算,小时候跟着父母搬家,长大后自己搬家,来北京一年就搬了三次,我不知道是祸还是福。总而言之,新家还是在东边,还是十分钟的自行车到公司,只是以前回家是往左,现在是往右罢了。

 
新家比原来的小了,客厅基本没有,床头在墙壁的中央,总让我觉得像旅馆的摆法,就是整个屋子里,一切似乎都是为那张床服务的。经过一个星期,杂乱的东西总算基本各就各位,有家的初步规模了。他们都说,换一下还是有必要的,换一下地方,换一下人,换一下自己。这最后一点我尽管努力,却总是力不从心。“时间”这个词,现在仿佛格外的沉重,每走一步都拖着步子。我们傍晚的时候穿过街边一小块露天健身的地方,旁边的月季开得很灿烂,白的,红的,粉红的,我永远也种不出这样的气象。我想到那绵延的时间,每分每秒都不间断地粘连在一起,就不能理解,两个陌生的人,为什么会爱,为什么会不爱,又为什么会恨,这所有的,都是在哪一分哪一秒诞生的呢?我们的微笑和眼泪,最幸福和最黑暗的时刻,又都是在哪一分哪一秒截然划分出来的呢?
 
我说“新家”,就像是说新的地方,新的人,新的自己。活到这一步,世事的纠缠变化似乎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自己原来一直在灯光下,即便是最黑暗之时也被照耀着。我们在那由上至下的嘲讽的目光注视中挣扎着生活,我们为了一年,两年,十年,而天上的时间,早就像流云一般不知所踪了。

七月,雨季

2006-07-31 23:46:32 

阴霾天气里的光熄灭了,你在
黑暗里,我们在黑暗里
折叠一只血脉微弱的鸽子
它小小的头颅温润如玉
沉醉的情绪不可打捞,不可历数
 
就像这持续的雨水,被持续冲刷的街道
要怎样的耐心和坚韧才能承受的抑郁
黄昏的色彩从早到晚,你放下半途而废的书
你的手那么遥远,在白昼和夜晚之间
那么遥远,就像我们要走漫长的路,才抵达宁静
 
这其中有细碎的秘密,仿佛呻吟
温柔地持续探索一种温度,温柔地切割
清晨我们不出声地吃早餐,在喧嚣里慢慢坠落
这颗蓝色的星球被覆盖,我们是它最轻盈的尘埃
 
清晨,我的猫在窗台上
它清澈的眼神照耀整个过往岁月
我们在水流里无法停留,它的光芒掠过
它打在额上的印记温柔又坚定,那些走过的路要再走
那些无法忘怀的,要像最初的花,没有痛苦
要像赤裸的双脚在雨水里,要像杏子剥除内部的涩

寂寞的容颜如莲花开落

2006-07-26 20:52:15 

雨无休无止地下,七月竟感到冷,而温暖是某种残忍的事物。
 
在地铁上,这切割城市心脏的闪光之物,人群拥挤,粗暴地,我们这么脆弱的手脚和皮肤,像花瓣纷纷脱落。身体是无谓的,所以伤害,粗暴,也都是无意义的。
 
一整天都在梦中,沉重的寂寞的梦,冷,总是冷。雨水在外面,倾泻到街道上,暗暗发出缠绵之音。这个世界永远不安静,我们在洪水中的孤岛上,被尘世的喧嚣包围,掐住了咽喉。
 
回来的时候,它们也很寂寞,在突然的寒冷中感到不适。我们拥挤在这个房间里,共享一盏灯的光芒,却感觉不到温度。
 
七月二十六日,七月的末尾。我不知道摧折的生命意义何在。

胃痛的第十种解释

2006-07-10 23:24:24 

胃是一种鸟,白色,属阴
如果在夜晚,如果房间断了电
还可以照明,像小鼬鼠的微弱光芒
你望着它休憩,活跃,半明半暗
 
你拥抱这小小阴影,这病症的中心地带
它停留时世界雪白,含毒素的血管那样干净
散发磷光,甚至沉溺于水流也是幸福
甚至没有光,没有等待的声音汲着拖鞋悄悄走过
 
甚至疼痛,这终结的乐章温柔地盘旋,无法捕获
女声,猫,月亮苍白的脸,一切黑暗的事物充满了风
而胃在一切之上,通红的灯笼整夜不熄,每走一步
都能辨认自己,都能聆听每个关节的呻吟
 
这是星期天和承载小幽默的医院,绿色瓷砖印在记忆里
床单永远是一样,还有脸,我面对每个人的消瘦失去了方向
他们脱去门牌就像脱去衣服,顷刻就变换了场景
 
这是星期天和脚不沾地的旅行,我们在医院里包裹白色
绿色瓷砖印在床单上,他们脱去衣服就变成了鱼
而我怀揣疼痛的珍宝跳跃而行,只要不说话,只要病了
鸟的方向就不会变,房间里幽灵的温度就永不变凉

美丽粗暴三部曲

2006-07-08 14:44:30 

噩梦
 
那个红裙子的妖精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那些心领神会的笑
我说,那两个小学的名字是一样的
是的,但它们在两个地方,它们是不相通的
 
我在你的花里,所有死去的花砌成坟墓
我呼吸更轻松的死,更轻松的死,以及更艰难的生活
那些路不通,我们每天走的都是捷径
这么走着,一下子就到了头
 
我们真的坐过那些公共汽车吗?
真的在海边望过月亮吗?
我们真的有温暖的手,温暖的头发和脸吗?
 
我在你的花里,幽灵的身体留不住
我们在死亡的花里,我们,再不存在的两个词
 
如果能像那些孩子,十岁,唱歌和堆沙坑
一转眼就忘了争吵,如果能像那些孩子
相爱,并转眼就忘记了痛
                        
2006-7-4
 
 
鲸鱼背
 
亲爱的,我们在一起游过泳吗?
在黑暗的,没点过灯的海上
在鲸鱼背上,也许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座小岛
 
我们在青岛,在一切梦中之地
在破烂的尘嚣里我望见你并忘记你
我只翻找那一页,在疼痛和失眠里翻找
 
我打碎一切东西翻找我的爱,找我黑暗的孩子
在最可怜和疼痛的顶端,找我黑暗的孩子
我们,温暖的幽灵在一起,我始终睡左边
 
我始终伸一只手在你旁边,不能说话
我爱这没有结果的生活,就像我们依然没有醒
依然在梦中向对方转身
 
亲爱的,我不寂寞,不孤单
我疼痛的身体陪伴着我
 
你说,这样一年都不用来买鞋子了
就像这一年你还始终会陪伴着我
                              
2006-7-7
 
 
紫色小星球
 
你秀丽的额头隐藏着风暴,大片
洪水从地面起来,雪白的马和女人在中心
像电影一样场场放映,场场都有不同的演员来主持
场场都有不同的刀子切割幕布
 
你永远带着紫色的微小光芒,一颗紫色的小星球
你习惯于这黑暗,这柔软的质地是安全的
这柔软的质地可以安睡,没有人会摇铃,把你领到陆地上
 
让我们像水鸟一样,拖着不湿的翅膀潜下去
梦见并啄食对方,撕毁人类的契约
七月的海底不知冷暖,只有紫色痕迹在额头
只有粗暴和欺骗,我们绷着的脸不带泪水
 
如今我写卑劣的文字,就像一百多年前的你
缓慢的持刀,榨干自己,缓慢的把孩子的面孔涂黑
死亡是持续的力量,是睡眠中最美好的部分
在其中诗的光亮释放殆尽,以及我们作为水鸟而剖开的部分
 
如今我爱你所爱,为你所为,我们一起来开一朵花
多刺多汁,饱含毒性,在阴郁的角落我抱着你紫色的光
抱着你垂危的身体和美,我们一起来开一朵花,
一起摧毁这风暴里的整齐房屋
                        
2006-7-8

上演一出肥皂剧

2006-07-03 13:32:08 

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开头算不算肥皂,但结局一定是肥皂剧。也许肥皂剧看多了吧,以致大白天的做噩梦,还说那些老到掉牙的台词。夏天的一个普通的、宁静的晴天,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变了。很难想象这是我遇见的事。
 
我的单身生活会是什么样呢?和两只猫相亲相爱度过每一天,听隔壁的二胡声吱哑哑地响。我应该怎样对自己好呢?还会有谁来爱我呢?
 
也许,再开始一场新的肥皂剧爱情吧,让所有的事情圆满。

吉娜薇叶芙

2006-06-29 22:21:56 

吉娜薇叶芙,这一切对于你也许已经太遥远
黄昏的忧郁光线和各种喧嚣涌进屋子
涌进这安静的所在,把分崩离析的空气再次拥抱
你鸽子般的眼神不再隐藏疼痛,还有死亡,一遍遍舔舐的黑色的唇
 
开花的时候我们在哪里,在哪艘洁白的船上
看海水漫漫,月光的面容碎了又合上
一段往事逐渐变凉,变苦,甚至失去苍白的颜色
你的白裙子还在,中国式的小烛台燃了一小时,但海上雾气不散
潮湿的气候过了好多年,还持续折磨着你
 
吉娜薇叶芙,那些最糟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发烧,雨天,以及体无完肤的爱情
汽车载着你的一半脸,另一半在阴影里
你的手触摸着房间里闪闪发亮的物品,你触摸它们
它们就碎了,就像整个旅途中一点点丢失的重量
 
直到全部的生命,在夏天温暖的摇篮里,感觉不到风
窒闷的海面碾过你年轻的身体,吉娜薇叶芙,
你饱含毒素的玫瑰,你空荡荡的屋,整个腾空而起的场景
那些旋转的百叶窗影,那些走调的提琴音,那个夏天不存在
那个夏天,像以后的千万个日子一样,不曾存在,不应存在
 
吉娜薇叶芙,你轻盈的舞蹈在水上盛开
一场雨缤纷地开始又结束,寂寞在空气里搭建一座桥
 
吉娜薇叶芙,今天我起床时爱着你,仿佛你就在这里
在我们肩膀之间,像透明的花小心地开放,没有别的季节
从失去你开始,河面的冰就冻住了,而我再写不出别的悲伤

看波伏娃的《回忆少女时代》

2006-06-24 15:55:34 

这本书比起她别的大作,更不为人所知,文笔也更朴实,相比很多自我辩护的童年回忆,显得更坦率可信,有时可能有把自己作为实例展示出来的意味。
 
从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子成长为独立于社会传统的女性,这样的变化比起莎乐美那样异常的冷静和自信来,也许更适合我。从中我能望见自己童年的影象。她对佳佳的叙述,让我想到童年时最好的朋友,但大学时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寝室总机,几次留言都未被回复,也许自己早已被忘记了,或被归为不愿理睬的那个类别中去了。那时候没有特别的意识,没有理论,却能和另一个女孩子相处得如此亲密,从不会出现冷场,这样的奇迹今后是很难再有了。读着波伏娃对佳佳这个童年伙伴充满崇拜的叙述,我能想象到那些我也曾遇见的,非常纯洁,美丽,充满自然魅力,让人远远地崇拜的女孩子们,她们像佳佳一样,一度光彩夺目,但成熟后却大部分沦为平庸的路人。波伏娃从一个平凡的孩子变成著名的女权主义者,而佳佳又在哪里呢?也许在某个富有的家庭中度过琐碎庸碌的婚姻生活,逐渐失去了童年的活力和热情,她年轻的光芒也随着年岁而消磨殆尽。也许她终身也没有机会再见到童年的玩伴,那个当初对她崇拜备至却被她忽视的孩子,最终却凌空俯视着她的生活,把她悲哀的平淡生活写进自己的论证中。
 
也许正因为波伏娃的卑微的心理,使她处于灯光的暗处而非舞台中央,使她有更多机会细致地打量舞台上上演的人生百态,从而获得自己独特的视角,从世俗中拔出脚来。那些观察者最终将高于闪闪发光的明星,因为他们更清醒,也就更有智慧。